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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枣树赋

作者：余心孺（龙水人，今广西宜州，清康熙延津知县）

延津，古廪延，秦汉酸枣邑也。县北有酸枣树，大数抱，高数仞，干支解，肤蝉蜕，森然骨立，质如古铜怪石，文理细密，榾柮瘿瘤①，如仪象昭宣，如山川合形，辅势如物类，绮绾繍错②，壁合珠连，莫可名状。考酸枣即樲棘③，种微质细，高不逾三尺，兹状钜如是，非仙木欤！古称数千年为春秋，万年不朽者，如扶桑，若木桩、椿、蟠桃之类，皆托言仙木，植仙境，似属浮夸，举世不少，概见何哉？兹植中华④，非秦汉前数千年茂育，含天地山川清淑郁积之气，不能有此坚

贞浑固，以名邑于秦汉，况其生气勃郁，结根如磐，隐显起伏，地面蜿蜒十数丈，如虬龙昂柯，如枯杨生稊⑤，相对如母子，向望如桥梓，旺气与天地相始终，未可以恒情视也。记称尉迟敬德曾挂鞭得名，孰轻孰重，必有能辨之者。万古不获一知己，岂非天哉？然此固不待知己，巳自不朽，肮脏突兀，若默示予以贞吉。因契为之赋，以志异云。

餐霞道人⑥，神周八极，精注九州，触类达情，泛览旁搜，尹兹廪延，发微阐幽，眼光落处，冥理暗投，精与灵契，神为异筹，惟兹酸枣，邃古覆幬，离奇轮菌⑦，鬼避神羞，考其所自，莫知

其由，记称尉迟悬鞭，名因是而久留。噫！本不揣而齐末，加方寸于岑楼⑧。考果洵非，嘉硕论材，未必殊尤，原本实纤，反始莫俦。乃醇庞之隹植，非挽近之可侔。既将名邑于秦汉，何取唐室之野谋！乘古初之气运，惜迟著于赢刘，知几经乎？元会运世，与天地同流，古今万类，孰有加于此木？千载一时，赋天地之闳休⑨。赋曰：二气交抅，五行独强；甲乙春熙，寅卯东扬；广生浩育，苍帝青皇；合天一之生气，发地二之耿光；遂郁纷以群茂，发葳蕤于勾芒；林林众植，森森繁昌；或生冈峦，争纷华以荣茂，或生林麓，有意外之恐惶；邓林⑩长材，难免斧斤之患；牛山常美11，岂无樵牧之防？幸弱残已

成强干，美实岂亚甘棠，怀赤心，含紫气，即名为枣，应同石密，紫色网纹，美见称于信都12；羊角鸡心，尤表著于广志13，鹿庐龙骨，巳珍异于郭璞、郭溪14；北荒西海15，益延誉16于安斯安邑；何至贵受生于至贱？至钜讬根于至细？列生不嫌为樲棘。重东徙甘为酸实，竞类额常，无皮自庇。喜在位有圣人，于斯卜焉，可必若意味之适口，类揽酸而味馥，为世俗之争尝；可借充于旨蓄，何浸齿而酢唇？胜黄梅之初熟，清尝既异乎紫梨，滋液不丰于朱橘；非祁连之炎，实木刀剖之17，酸蹙甘实，何以变酸？动江潭之色怫18，非渡江之橘枳19，何味变而不足？或捻枣之后甘，或扬枣之酸馥，是味皆可于口，

惟酸多难齿录。然此得性之正味，实生于直曲；独挺生而杰出，亦根深而固蒂；与高厚同其悠，久畴能测其荣悴；本柱天维而不倾，根衍地脉而弗溃；不让偃盖之松，岂逊倒生之柏？乃抗节而矫时，独忧游而不迫；顺少阳以振华，因春风而扬扢20；郁青青以畅茂，纷冉冉以华剧21；浸紫霞之氤氲，沐甘露之湛液；漱绛雪以清魂，沐繁霜而濯魄。夫是以若伸若缩，如龙如虬；金肤玉质，铁铸银镂；云纹雷理，饕餮绸缪；蝌篆蜗盘，杉赘楠瘤；壮风云于万载，沐雨露于千秋；任盘根而错节，不后凋而称优；宁憔悴于金堤，借砂碛以砺骨，遁洪柯于荒野，濯孤影于阳谷，不从绳而自正，岂倒

置之或误；棘围柳汁22暗弹，桂院杏林23同馥，度朔维持，壘荼呵护24。乌兔循环25，精神凝固，繁华虽盛，知难久丰；不争桃李之艳，常被扶桑之红；敛英华于寂寞，炼气骨于鸿蒙；结嵩山之磅礴，孕河洛之丰融；珍林嘉树，到处芳从；坚致密节，孑立难同；徙为庶植，翘楚体杰；出于天中，等冥灵于缙云，虽万岁而不枯，类羲皇之丹木；常自若于太初，若莊椿之岁月，觉化国之日舒；比蟠桃之华实，犹盈虚之闰余；除非讬干于员丘，寿巳敝乎寰区；匪植根于长乐，数巳衍乎坤舆；若生周孔之世，为万世之楷模；徘徊宇宙，观古今如须臾；精灵自运，历万世如昼夜；是物皆有消息，惟兹独肩乎日

月；即五百年之法相，必脱胎而换骨。兹支节之俱除，尚分柯而秀发；举乾端坤，倪而呈露，柱覆载26而不拔；勿云天地之雎剌27，可薄批而细抹。乱曰：声风翔28，泽云渥29；卜征考祥，终焉允淑30；名高维岳，泽深河渎。栽培自天衍，无疆之气数。

作者简介：

余心孺，清代桂西理学家、诗人，生卒年月不详，又字慕斋，号泠痴，又号孝庵，广西宜山籍，自署龙水人，广西宜山人今宜州，心孺幼孤，受业于曾为明朝司马的母舅董宁木。康熙二十一年()中举，后载选来京。他为参加会试，京华滞迹三载，穷愁著书。有《道学渊源)36卷，《泠痴梦草》12卷。其文得到贤相、名公巨卿互相推重，誉满京城。康熙三十九年（年）任延津之知县，编纂《延津县志》十卷，有康熙四十年刊印本。

注解：

[注]①榾柮[gǔduò]短小的木头。瘿瘤[yǐngliú]中医病名，生在皮肤、肌肉、筋骨等处的肿块。瘿多生于颈部，皮宽不急，按之较软，始终不溃；瘤遍体可生，肿块界限分明，按之较硬，可能溃破。因发病情况不同，而有五瘿（筋瘿、血瘿、肉瘿、气瘿、石瘿）、六瘤（筋瘤、血瘤、肉瘤、气瘤、骨瘤、脂瘤）之称。亦专指瘿。

[注]②：绮绾繍错及绮绾绣错。绮绾，指美丽而盘绕；绣错，指色彩错杂如绣。出处：唐·柳宗元《邕州柳中丞作马退山茅亭记》：“苍翠诡状，绮绾绣错。

[注]③[拼音][èrjí]：果木名，即酸枣。

[注]④：兹植中华。兹植，这棵树生长在。中华，古称华夏，分为许多部落，活跃于黄河中下游，古代华夏族多建都于黄河南北，以其在四方之中,因称之为中华,是汉族最初兴起的地方，今中华指是我国全境。兹植中华，指这棵树生长在古华夏，黄河中下游地区的中国大地上。

[注]⑤：稊[tí]：植物的嫩芽。枯萎有杨树又长出了芽。旧喻老人娶少妻。草木再发新芽。出自《易·大过》：“枯杨生稊，老夫得其女妻。”王弼注：“稊者，杨之秀也。

[注]⑥：餐霞道人，即姚廷銮,系清代堪舆大家。所著周易与堪舆经典文集《阳宅集成》和《阴宅集要》。

[注]⑦[lúnjūn]：1.盘曲貌。2.高大貌。出自李善注引，张晏《汉书注》:“轮菌,委曲也。

[注]⑧：语出《孟子·告子下》：“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於岑楼。”不量度事物的根本,而祗是整齐它的末梢,那么即使是一方寸高的木头,也会以为它可高过高楼。岑楼：尖顶的高楼。把一寸高的木块放在高楼顶上，它就会比高楼还高。比喻不把二者放在一个标准上进行比较，就会得出错误的结论。

[注]⑨[hóngxiū]：指大业美德。

[注]⑩：[dènglín]神话传说中的树林。《山海经海外北经》：“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据清代学者毕沅考证，“邓”“桃”古音近，“邓林”即“桃林”。毕沅云：“邓林即桃林也，邓、桃音相近。高诱注《淮南子》云：邓，犹木。’是也。出自宋诗人刘克庄的《次君畴洪卿韵送宗学赵优奏》“明时安肯寻斤斧,自古高材出邓林。”。

[注]11:语出《孟子》牛山之木尝美矣、山名，一名南郊山，在齐国国都东南方，在今山东临淄南。牛山的树木曾经很繁茂，是指经过砍伐，放牧后就会荒凉。

[注]12：出自《文选·左思-三都赋之魏都赋》淇洹之笋,信都之枣。

[注]13：羊角鸡心陆翙《邺中记》曰:石季龙园有羊角枣,三子一尺。郭义恭《广志》曰:枣有狗牙、鸡心、牛头、羊角、猕猴、细腰之名。指枣名或品种记录在《广志》中。

[注]14：郭璞乃当时名人，著名文学家，风水大师。他按照中国古代风水理念，涉龙观水，选址在乌塘西角方向。村屋背北面南，绕村而流的活水渠叫郭溪（也称郭水），就是为答谢郭璞择址之恩而命名，也正是宗祠上对联之上联：郭水兴文浪的来历。

[注]15：北荒，指北方极荒远之区。《山海经》有《大荒北经》篇,载记北方荒远之地。西海，最早见于《山海经·大荒西经》:“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南朝，梁江淹《赤虹赋》:“帝臺北荒之际,弇山西海之滨。有天涯海角之意。

[注]16：延誉，yányù，意思是播扬声誉，传扬好名声。

[注]17：出自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木篇》：“其实如枣，以竹刀剖则甘，铁刀剖则苦，木刀剖则酸，芦刀剖则辛。”

[注]18：怫然作色，汉语成语，拼音是fúránzuòsè，意思是脸上现出愤怒之色。出自《庄子·天地》。

[注]19：渡江之橘枳，“橘化为枳”。喻指背离了适合自己生长环境的人或物。唐元稹《驯犀》诗：“渡江之橘逾汶貉，反时易性安能长？

[注]20：扬扢yánggǔ，扬抑，褒贬，评说；显扬。

[注]21：华剧，指显要的职位，重要位置。

[注]22：吉照之意思。柳汁染衣，以为着科第高中的吉照。出自旧题唐．冯贽《云仙杂记》卷一录《三峰集．柳神九烈君》：“李固言未第前，行古柳下，闻有弹指声，固言局之，应曰：‘吾柳神九烈君，已用柳汁染子衣矣，科第无疑。果得蓝袍，当以枣榚祠我。’固言许之。未几状元及第。”

[注]23：杏园，泛指新科进士游宴处。古黄河渡口名。一说汲县，一说延津。本文是指吉祥之地的意思。

[注]24：度朔，古代传说东海中的山名。引汉王充《论衡·乱龙》:“上古之人,有神荼、郁垒者,昆弟二人,性能执鬼,居东海度朔山上,立桃树下,简閲百鬼。”晋代傅玄《桃赋》:“望海岛而慷慨兮,怀度朔之灵山。垒荼：指门神。神荼、郁垒二神的并称。汉蔡邕《独断》卷上：“海中有度朔之山，上有桃木，蟠屈三千里。卑枝东北有鬼门，万鬼所出入也。引神荼与鬱垒二神居其门。本文是指有门神护卫。

[注]25乌兔，古代指日月，比喻时间。中国神话传说日中有乌鸦，月中有玉兔，故合称日月为乌兔。后人常用乌兔来形容时间。晋左思《吴都赋》：“笼乌兔於日月，穷飞走之栖宿。”唐吕岩《七言》诗之五八：“但得烟霞供岁月，任他乌兔走乾坤。”明高启《青丘子歌》：“不问龙虎苦战鬭，不管乌兔忙奔倾。向水际独坐，林中独行。乌兔循环，是指日月穿梭，周而复始。

[注]26：覆盖与承载。1.谓覆育包容。2.指天地。3.比喻帝王的恩德。

[注]27：睢剌[suīlà]是一个汉语词语，读音是suīlà，是指乖离不正貌，喻祸乱。

[注]28：声风翔，意思是风吹动的声音。

[注]29：渥泽wòzé，意思是指恩惠。出自《后汉书·邓骘传》。泽云渥，受到了云的恩惠。

整理标注：尹立祥（延津沙庄人，高级工程师）；

县志供稿：李平川先生，张效勤先生；

斧正：李平川先生，张昆先生、张效勤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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