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京都住的地方临近大谷大学,几乎每天都路过。这是一所规模不大的佛教私立学校,前身是东本愿寺的修行所,年改编为现代大学。经过了一百多年的发展,全校师生全部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千人,主校区十几分钟就足够绕一圈。但大图书馆谷大学素来驰名在外,除了神田香岩“容安轩”、神田喜一郎“佞古书屋”的善本古籍外,还藏有北京版《西藏大藏经》一部,为庚子事变时僧人寺本婉雅从北京获得。

年义和团运动过后,在满目疮痍的安定门外,寺本目睹黄寺、资福院的喇嘛逃亡几尽,佛像被军人破坏,两寺境内一片狼藉,“惨怛如修罗场”。但他欣喜地发现两部大藏经竟然保存完好,就和主持喇嘛谈商议买下。主持正苦无米下炊,没怎么犹豫便一口答应。两部大藏经运到日本后,黄寺所藏明版更为精美,遂被给日本天皇,后转归东京大学附属图书馆,但却阴差阳错地在年的关东大地震中化为灰烬。反而是价值略逊的康熙版安然存于大谷大学,共计一百零六函、一千一十六部佛经至今无恙。

出发前夕寺本婉雅(左一)在北京公使馆

寺本对于日本佛学、藏学研究的贡献尚不止于此。年,已回国在滋贺县镜山隐居多年的他得到南条文雄、榊亮三郎的强力推荐再度出山,受聘为大谷大学教授,兼任京都帝国大学文科大学讲师,教授藏语和佛教学。这是自年日本现代大学体系建立以来,第一次有人开设藏语课程。除了教学以外,他还著有《于阗国史》《新龙树传研究》《西藏语文法》,译作有《异部宗轮论》《十万白龙》等。

从到年间,寺本曾三次横穿中国,在西藏、青海、内蒙古等地游历,并长居雍和宫、塔尔寺、扎什伦布寺研读藏文佛经,留下了数量可观的日记。在年去世前,他曾嘱咐儿子寺本昌雄道:“人世间无论何事,都只有一代的期限。日记这样的东西在我死后,还是尽快当废纸处理或者卖给古书店吧。”所幸其子未遵循遗愿,年《藏蒙旅日记》经横地祥原编辑由东京芙蓉书房出版,我们今天才能一窥这位日本僧人西行“取经”的种种细节。

明治末年,西藏在日本人眼中还是遥远且危险的“秘密国”。第一个到达拉萨的僧人河口慧海年回国时,曾引发日本媒体的集中报道,上升为重要公共事件。有人怀疑他是在招摇撞骗,根本没有去过西藏,直到河口展示大量藏地佛像、佛经和植物标本时才平息质疑。寺本的出发时间比河口还早两年,他是年作为京都本愿寺派出的僧人出发的,出发前也已积毁满身,包括断定他只是博虚名的“轻薄儿”这样的酷评。

6月30日寺本婉雅从京都站启程,当天只有真宗大学(大谷大学前身)的生徒们赶来送行,父亲坚持送他到大阪梅田上车。7月2日的最终分手犹如生离死别,“能否再次踏上故国的土地,不得而知。”他在神户登上日野号军舰,7日下午到达上海。在船舱中他就听说上海的日本人居留地甚是“不洁”,当首次踏上中国的土地时,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画面正是喧嚣混乱的黄浦江码头。

大谷大学藏西藏《大藏经》

在仲夏闷热的上海,寺本婉雅亲身经历了一次中西方风俗观念冲突。起因是法租界工部省旁有一处宁波棺庙,在上海谋生的宁波人死后将棺木移于此,等到选好良辰吉日、勘验墓地风水、土地方位后再入土为安。但出于各种原因,有时棺木一存就是十多年,导致尸骸糜烂、臭气熏天,引发附近法国人的极大反感,他们屡次向上海道台申请处理皆得不到回应,遂派水兵强行将棺庙的墙壁破坏。占到上海人口的三分之一,总数达六十万的宁波人被彻底激怒,他们以罢市相回应,最终演变为社会骚乱。

寺本认为法国人的愤怒“不能说毫无道理”,私人或家族利益总不能以损害公共卫生为代价,他认为清国人“眼中只有私欲,毫无公共观念,他们遭到文明程度更高的国家蹂躏,无足怪也。”此事件加深了他的看法,即这个国家的人生活水平太低,贫民太多,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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