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O(修)

?   2OO1年的夏季,特别的热,暴晒在骄阳之下几分钟就能烫出一层皮来,那天可真不是随便说说四十度那么简单。

  香山的所有人都在等着,天降甘霖。空气中蔓延着一种压抑沉闷的味道。

  市第一中学初中部的三年级教学楼里,毫不夸张的说,你走在楼梯上都能听见教室里学生浓重的呼吸,和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

  今儿是中考倒数第二十九天。

  二楼最里边的教室是初三八班,初三最好的重点班,用校长在初一开学典礼上的话来说,进了八班,你就已经坐在高中部远近闻名的奥赛班,如果继续保持下去,那你未来就会坐在北大清华的教室里了。这句话,是所有学生的信念。

  小时候,父母恨铁不成钢,都说棍棒底下出天才。

  而那个时候,正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还不太懂什么叫大学,不理解未来是什么意思,无忧无虑,不知道什么叫烦恼。

  那天,下午四点多钟。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在埋头苦算,偶尔有一两个学生抬起脑袋闲散的转转脖子,伸伸懒腰,然后叹口气,继续演算。有的则干脆长腿一伸,手里轻松地转着笔,发着呆。

  自习室特别安静。

  靠墙第四排的女生悄悄抬起头看了下四周,用笔戳了戳前方的女生,声音很小,“师说。”

  被叫到的女生轻轻放下笔,慢慢转头,眼神示意她干嘛。

  “嘿嘿,”女生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用口型和她说:“我闷得慌。”

  师说瞥了她一眼,又看看她那个低着头丝毫没有被影响半分的同桌,“那你想干嘛啊苏姑娘?”

  苏姑娘,大名苏莟。

  女生狡黠一笑,“你陪我聊聊天呗。”

  师说指了指自己左手的手表,“大姐,还没下课。”

  苏莟立即蔫蔫的,“可我就是烦啊。”

  “睡觉。”

  师说和苏莟顿时一愣,这个清冷的声音是……两人齐齐的看向苏莟右边,男生依旧低着头做算术,好像刚刚那两个字和他没关系似的。

  “切。”苏莟翻了个白眼,偏不。我就是要打扰到你。

  师说闷闷的一笑,指了指男生,又指了指苏莟,转回身去。

  苏莟和她‘亲爱的’同桌算是一对欢喜冤家。

  她耳边依稀可以听见苏莟开始把战斗力集中在她那个可怜的同桌身上了。

  教室里闷热得很,师说觉得自己有点被蒸发的感觉,看了看时间,还有两分钟就下课了,她停下笔,抬头看向窗外,天依旧是一望无际的蓝,没有白云苍狗,没有细雨清风,一股子闷热的气味散播在四周,有些粘粘的发烫。

  “同学们,手里的笔都停一下。”

  师说回头,是班主任老杨,他身上的衣衫看起来有些湿湿黏黏的,应该是赶着下课前想奔回教室的缘故。

  “刚刚学校开会通知了件事情,为了调节舒缓一下大家临考前的这个紧张心情,每个班必须出两个节目,不需要刻意排练什么的,就是聚在一起活跃下气氛,晚会在下周五进行,这个事情就交给柯北了。”老杨说完停了一下,目光看向师说:“师说,一会你将英语作业本收上来抱我办公室去。”

  柯北,八班的班长,就是苏莟的同桌。老杨前脚刚走,下课铃就响了。

  班里顿时沸腾了。

  苏莟拍了拍师说,无比兴奋的说:“师说,你不是会弹钢琴么?”

  师说嗯了一声,立刻觉察到她的不怀好意,“好久没弹了,苏莟,你想干嘛?”

  苏莟笑嘻嘻的看向柯北,“神探柯南,我已经帮你搞定一个节目了,你想怎么谢我?”

  师说每次听见苏莟叫人家柯南的时候就想笑,还记得初三开学的时候,老杨排座位,苏莟身边做了一个很有气场的男生,苏莟问男生名字,男生慢慢的吐出两个字:“柯北。”

  苏莟当时就一惊,“你认识柯南么?”

  师说当时就笑了。

  想到这儿,她又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柯北瞥了苏莟一眼,看向师说:“你会弹钢琴啊。”

  师说还没说话,苏莟就抢先一步开口:“八级唉,这是个什么概念?”

  师说真想打苏莟一巴掌,和苏莟认识有两年了,知道这熊孩子的嘴巴管不住,她有些晕,“那个……”

  柯北了然,前后桌一年,师说的性子他还算是清楚一些,这姑娘有些过于安静,也没继续再强求,“如果到时候没人给节目,恐怕得你救急。”

  师说释然的笑了笑,点头应允,然后狠狠的瞪了苏莟一眼,苏莟闷笑。

  超出上课时间已经三分钟,作为英语课代表的师说才将作业本收齐。

  走前被苏莟叫住,她颠了颠师说手里的重量,“嗯,有点重,要不我和你一块去吧?”

  师说笑着摇头,“不用,你去看书吧。”

  因是上课时间,教学楼外很安静,师说从楼里出来往外走。

  天气闷热,她两只手抱着本子,低着头往前走,到教师办公楼需要经过一大片操场。

  师说沿着场外的小路向前,脑袋后的马尾落在右肩膀,额前有浅浅的细汗渗出来,刘海有些贴在上头。

  走着耳边传来篮球落地的声音,师说微微皱眉,这么热的天,还是上课时间,有人打篮球?

  因阳光太刺眼的缘故,她微微眯着眼,头偏向右侧。

  十几米远的地方,一个男生熟练的顺球然后身体自由旋转一个回环,接着将球握在手中,腾空跃起。

  很漂亮的一个投篮,周围很安静,师说听见篮球落在地上弹了一下又一下很空旷的回响。

  男生穿着白色短袖,黑色的运动裤,远远看过去,高而挺拔,挥洒如风。

  他快速敏捷的将球在左右腿之间摆动穿梭,额前的头发已经湿透,随着他的动作甩离额前。

  师说甚至可以想象到,如果近距离看的话,估计还会看到他满脸的汗水。

  师说走的很慢,眼睛一直随着男生摇摆。

  这是师说第一次见到韩愈。

  直到后来很久很久,她都记得那天他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驰骋穿梭的模样。

  这个时候,天空一声霹雳,师说有些楞,抬起头看了看天,这是……要下雨了?

  她又转头看了看那个男生,他似乎不为所动,依旧玩着篮球,师说收回目光,脚下的步子已经加快向办公楼赶去。

  刚走进教工楼,大雨就滂沱而下。

  师说探头看了看操场的方向,那个高高的身影似乎还在,她有些怔楞,这么大的雨……他怎么还不走啊。

  “师说。”是老杨。

  “哦,”师说立即转身,“杨老师。”

  “嗯,”老杨点头,“这么大的雨没淋湿吧?”

  “没有的杨老师。”

  老杨看了一眼外头的雨,“将本子抱我办公室去吧。”

  从老杨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老杨给了她一把伞,她推辞不要,后来拗不过还是收下了。

  从楼上下来,她打开伞,身子淹没在雨中。

  雨很大,溅的半边楼梯道都湿了,这场雨像是积攒了太久似的,怎么都下不完。

  雨水都积到鞋跟高了,她隔着朦胧的雨线,远远就看见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这么大的雨,他就像是冰雕似的,不为所动。

  大雨下,迎风飘打到脸颊上,刀子似的疼吧。

  她站在伞下,静静地看着那头。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足足有十几分钟。

  她看着他,在雨中淋漓,如此的不顾一切。

  男生突然停了下来,慢动作的拍打着篮球。

  然后,缓缓转身向反方向走去,直到走出她的视野,前后不到半分钟。

  直到看不见他,师说才慢吞吞的拖着步子往回走。

  到了教室,师说仍然还有点游离的状态,翻开教科书,里面的字怎么都看不进去。

  苏莟在后头轻声叫她,“师……说。”

  无奈,师说压根就没听见,脑海里满是那个大雨下玩着篮球的男生。

  师说摇了摇头,将脑子转回正常状态,开始看书了。

  这节课下了之后就是晚自习了,中间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刚下课,苏莟就叫了声师说,师说回头,”干嘛?“

  苏莟顿时仰天做哀嚎状,苦凄凄的,“神探作证,我叫了你整整十七声啊。”

  “啊?”师说抿了抿发干的唇,“干什么呀?”

  苏莟唉了一声,“我差点以为这么大的雨你回不来了呢?”

  师说指了指桌子旁边挂着的伞,“老杨给的,一点都没有淋到。”

  苏莟摸了摸下巴,打量了师说一眼,“我怎么发现你出去了一趟,有点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啊,”然后苏莟慢慢的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会是遇到了一个帅哥红鸾心动了吧?”

  师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确定想知道?”

  苏莟一个劲的点头,“想。”

  师说看了一眼她旁边的柯北,不紧不慢的说:“我记得前不久有人和我说她喜……”

  “stop!”

  苏莟立即出声,猛地睁大眼睛,看了看身边仍低头看书的人,小心脏才平静下来。

  苏莟咬牙切齿,“你赢了。”

  师说忍着笑,“承让了。”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可师说看,苏莟追柯北这事儿,估计得追到高中去了。

  晚自习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门外不时地有领导巡视,风呼呼的作响,这场雨将温度降了有十几度,整个晚上空气都是通透清凉的,窗外黑漆漆一片,看不清幕布后头的银河,一颗心却是格外的舒畅。

  偶尔有凉风吹过,总会听到苏莟舒服的唉叹。

  师说看着这满夜的黑色,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那个身影又冒了出来,心平静的像是一湾湖水似的,扔个小石头就能荡起一大片的涟漪波浪来。

  她微微弯唇,这样寂静的夜里,你像是一道光景,填补了这场黑暗,驱走了孤单。

  募地,教室广播突然响起。

  是一个浑厚浓重的中年声音。

  “同学们,在这里有一个违纪通知。今天下午,初三一班的韩愈参与打架斗殴,已有两名同学受伤住院,现给予韩愈严重处分,留校察看,如若表现不好,取消中考资格。在此特声明,如有此类事情再发生,定以开除学籍处分。”

  广播停止,教室顿时沸腾。?

☆、1—1—1(小修)

?   老杨验收节目的那天,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自从那场及时雨来了之后,天气便渐渐转凉。

  班里有两个女生向柯北毛遂自荐,这下子倒是省了师说的麻烦。

  不过从苏莟眼里,师说看出来她对那两个女生的敌意,这难道不是冲着柯北来的么。

  那天下了晚自习,师说和苏莟并排走着回家。

  校园里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嘻哈声一片一片,师说撑着伞将苏莟往人群外的小路上拉了拉。

  苏莟仍是一脸的不开心,师说笑了笑,“苏莟,你是多喜欢柯北啊?”

  苏莟本来还在想着柯北和那两个女生有说有笑的画面,这厮从来就没对自己那么笑容满面过,一时气急,话没经大脑就脱口而出:“谁喜欢他啊,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他。”

  师说似有似无的点了点头,“那你生什么气呀?”

  苏莟一时语塞,“谁说我……生气了?我只是……模拟卷错的题有点得不偿失,心情不好呗。”

  “哦,这样啊。”师说的声音轻轻地,“之前喜欢的要命,现在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啊。”

  苏莟突然耷拉下脑袋,声音有气无力的,“师说。”

  “嗯?”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啊?”

  师说歪头想了想,“经常会想起他,他在做什么都觉得是美好的,想起他心就会甜甜的,是这样吧?”

  “什么叫……是这样吧?”

  师说一愣,解释:“难道不是么?”

  “你有喜欢的人?”苏莟问。

  “没有啊。”那时候师说不知道,她会那么的喜欢上韩愈。

  “哦。”

  苏莟叹气,“你说他怎么老喜欢和我抬杠啊,一点都不知道让着我。”

  师说笑,“他对你挺不一样的。”

  苏莟突地抬头看着师说,眼睛里星光闪闪,“哪儿不一样……”

  “嗯……就是感觉。”

  “你的感觉有那么准么?”

  师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苏莟咽了口唾沫,看着师说:“那就是你觉着他也喜欢我?”

  师说将伞往苏莟身边靠了靠,抿紧唇,“我可什么都没说。”

  “啊呀。”

  苏莟忽的没意识的小吼的一声,乐滋滋的笑个不停,又突然止住笑,“师说,你说他知道我喜欢他么?”

  师说皱了皱眉,打商量的语气看着苏莟:“你觉着呢?”

  “我问你呢?”苏莟看着她,焦急的等待着她的答案。

  师说:“应该……知道吧,也许不知道?”

  苏莟:“切,和没说一样。”

  师说笑了笑。

  书里说:喜欢一个人,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怕他知道又假装不知道。

  “苏莟。”她叫苏莟的名字。

  “嗯?”

  师说:“他应该是喜欢你的。”

  要不怎么没见过他和别的女生那么开玩笑,要不怎么只对你冷脸别扭发脾气。

  苏莟顿时睁大了眼:“你看出来了?”

  “嗯。”师说淡淡的应了声。

  “怎么看出来的?”

  师说淡淡的哼了一声,“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么。”

  特别的人理应特别的与众不同的对待。

  苏莟突然扯了扯她的胳膊,“对了,你听说了么?”

  师说奇怪的看着她:“什么?”

  “韩愈啊。”

  师说皱眉:“韩愈?”

  她脑袋迅速旋转,忽的记起韩愈就是上周广播通知的那个违纪挨处的男生。

  这几天,关于他的传闻听得太多。

  “嗯,他怎么了?”

  苏莟:“听说学校让他给那两个学生道歉,他不仅没去还大大方方的扬言说见一次打一次。”

  师说淡淡的抬眼:“然后呢?”

  苏莟摊手,“校长也没法子,听说他家庭背景挺硬。”

  “是么?”

  “他女朋友一周换一个,经常惹事儿。”

  “……”

  小路两旁的路灯失修已久,光芒微弱,一闪一闪的,隔着朦朦胧胧的小雨看过去,倒像是有点像银河里的星光。

  师说偏头看了一眼忽然安静下来的苏莟,她的眼里闪着碎碎的荧光。

  将苏莟送至女生宿舍楼前,师说转方向出了校门回家,她将伞收了起来,雨并不大,落在身上就跟什么都没有似的,只有□□在外的肌肤感觉到一丝丝凉爽,迎面扑来的小雨丝衬得人更加精神抖擞,全身舒畅。

  师说家距离学校并不是特别远,从校门口对面坐路大巴,途径九站就到了。

  她将伞别在书包右下角的肩带上,穿过斑马线,站到路牌边等车,一般来说十分钟一趟。

  有小雨从脖子里漂了进去,有些凉,她往站牌一米后的亭子里躲了躲,微微倾着头看向以往大巴来的方向。

  耳边隐约传来陌生的对话,说话的人声音冷清冰凉,比这冷意层生的小雨还要胜似几分,师说微微偏头朝着身后八点钟的方向看过去,不由得愣住,连呼吸都变得很轻很轻,隔着朦朦胧胧的雨雾看着那天她在篮球场上见到的男孩子。

  男孩对面站着一个很清秀的女生,浓眉大眼,扎着漂亮的马尾,刘海整齐的盖在额头上,很乖巧的模样,看着就招人疼。

  “你要和我分手?”女生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哭腔。

  男孩身影笔直,说的风轻云淡,“那天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我不要。”

  “我说过的话从不收回,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了,你说我改行不行?”女生哭了。

  “没这个必要。”

  女生:“为什么啊?”

  师说想,是不是所有男生提分手的时候,女生都喜欢问个为什么。

  那个问题很重要么?

  既然都不喜欢了,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男生的嗓音仍旧是那么清冷,冰冰的,笑哼了一声,没说话。

  女生依旧不依不饶,“你说啊,为什么呀?”

  默了几秒,男生淡淡的开口:“我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你。”

  女生急了:“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玩玩而已。”

  师说一愣,心底突地有些发凉,他这么冷血么?正想着,路已经过来了。

  她咬咬唇,没有往后看,心底嚼着他那句淡淡的‘玩玩而已’慢吞吞的向车门口走去。

  耳后却传来女生的哭喊:“韩愈。”

  师说的身体有微微的僵硬,他……他是韩愈?

  这个名字她刚刚才听过。

  曾经不止一次的被挂名到违纪校规这个光荣榜上,是学校赫赫有名的问题男生,但却极受女生喜欢,换女朋友像天气变化一样。

  班里的女生都喜欢聊这些八卦,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这个男生很薄凉。

  却很招女生喜欢。

  大巴司机已经在不耐烦的按着喇叭,她脚步顿了顿,迅速刷卡上车。

  刚站稳,车子开动猛地摇了一下,她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倾,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一身寒气,她立即站稳回头,忽的愣住。

  他……什么时候上的车,师说愣了一秒,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不好意思。”

  男孩的眼睛漆黑如墨,大巴的昏暗更显得气氛有些诡异,师说听他说:“没关系。”

  他的声音清清凉凉,淡淡的。

  两人就这么并排站着,师说觉得呼吸都有些僵硬,刚刚他和那女生冷漠的分手画面还闪现在眼前,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时刚好大巴停下有人下车,她面前的座位空了。

  她看了看身旁的男孩,刚好男孩也转过头来看着她,对她轻轻笑了笑,用下巴指了指她身边的空座位,“同学。”

  师说的眼睛闪了闪,心脏不可抑制的跳动,她嗯了一声,心底五味陈杂,“你坐吧。”

  男孩募地眼神有点玩味儿,“记事起我就懂女士优先这个道理。”

  “啊?”师说想拍自己嘴巴,愣怔几秒,还是浅浅的扯了扯嘴角,“谢谢你。”

  “客气。”

  他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山涧中遥远的回声传至师说的耳里。

  师说的脸有些发烫,眼睛瞪得愣愣的,迅速将头转向窗外。

  迷蒙的小雨敲打在玻璃窗上,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是琴键的尾音,她的眼睛盯着漆黑的夜色,心里却像是小鹿乱撞,身侧是男孩特有的男性味道,弥散在她的鼻息周围,潮潮的,凉凉的。

  他的气息干净,清澈,有股淡淡的烟草味。

  她将手搭在窗户上,远远就看见妈妈打着伞站在前面的路口等着。

  妈妈很瘦,这些年来为她操碎了心。

  直到路大巴稳稳地停下,师说站起来向后车门走,眼神无意瞥了他一眼。

  他微低着头,眼神薄凉。

  准备下车的那一刻,她微微偏头,看见他并没有坐下,而是将位置让给了一个刚上车的老奶奶,身子略微向后倾,一手握紧着把手,似是察觉到师说的视线,将目光转过后门。

  师说立即转过来,快速下了车。

  车子已经驶出些距离,师说看见车里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若有所思。

  这样一个能为老人让座的人,怎么会是问题男生呢?

  还有,他的名字叫韩愈。

  韩愈的……师说。

  她抿紧唇笑,听见妈妈叫她,笑嘻嘻的走过去,钻进妈妈的伞里。

  “怎么今天这么开心?”

  师说调皮的眨眨眼,“有么?”

  “我还看不出来啊,走路都笑。”

  “嘿嘿,爸爸回来了么?”

  师妈一手撑着伞,一手揉着师说的头发,“你爸今晚有个饭局,回来可能很晚了。”

  师说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她突然抬起头看师妈,“妈妈,中考结束我们一家人去旅游吧。”

  师妈温柔的笑,“你想去哪玩啊?”

  师说仰起头认真的想了想,“妈妈想去哪玩?”

  “妈妈哪里都可以,倒是你,想去哪里啊?”

  师说思考了几秒,“海南行么,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在海边住上一个月,你和爸爸好好放松放松。”

  “是你想去海南玩吧?”师妈宠溺的揉着师说的头发,眼底一片柔和。

  师说吐了吐舌头,眼睛亮亮的。

  那天晚上师爸回来的时候都半夜了,师说睡得迷迷糊糊的,依稀听见客厅里妈妈让爸爸喝了姜汤再睡之类的话,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然后梦见了韩愈。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原来他是韩愈。

  他就是韩愈。

  每一次见到他都是下雨的天气,一切是那么的朦胧而又美好。

  十四岁的女生心里,有一颗暗恋的种子正在悄然的发芽。

  后来很久之后再次见到他,她仍然忘不了那一夜昏暗的大巴车里和他并肩而立的那一刻心脏的蠢蠢欲动。

  **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去学校的时候,她刻意绕道从学校的公示栏那边走,全校通报的通告栏里韩愈的名字赫然位于第一个。

  即使是隔着朦胧的晨雾,她依然看的很清晰。

  她想起那个男生低垂的眉眼,冷漠的表情,心底的某处有些柔软而又心疼。

  那个下雨的篮球场里,那个大巴站牌前,他的身影总是那么清晰果决。

  “师说。”

  她回头,是柯北。

  “你怎么从这边走?”柯北笑着问。

  师说无意识的轻轻啊了一声,“这边人少,走着……比较清静。”

  柯北点了点头,师说问:“那你呢?”

  “我也觉得这边清净。”

  两人都会心一笑。

  柯北:“你来的挺早的。”

  师说两手□□衣服兜里,微微抿了抿唇,“早起精神好啊,你不也这么早?”

  柯北一笑,师说接着说:“估计苏莟现在还在见周公呢。”

  柯北笑着挠了挠头,“她可是名副其实的‘觉主’。”

  走了一会,柯北问:“有没有兴趣上节目?”

  师说听着一呆,“不是都找好了么?”而且还是送上门的。

  柯北弯唇,似是无意的说:“江瑗那个舞蹈需要一个伴奏,苏莟说你的钢琴可是八级,我想这样效果会比较好。”

  “呃……”师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你不愿意也没事儿,影响不大,只不过我想着和你做了一年的同学,没福气欣赏你的曲子真是可惜了,只是我觉得这也是一件挺有怀念意义的事儿。”柯北一副遗憾的表情,无奈的摊开手又落下。

  师说被他玩笑的语气逗得一笑,“我弹得很一般,你要是不怕破坏气氛,我倒是可以试试。”

  “那就这么说定了。”柯北的眼睛炯炯有神。

  师说点头。

  两人走到教室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苏莟,柯北瞥了一眼苏莟没说话,侧身进了教室,苏莟翻了个白眼,看向师说:“你们俩怎么遇上了?”

  师说将伴奏的事和苏莟说了一遍,苏莟顿时有些兴奋,“真的?”

  “嗯。”

  彼时还没有上课,教室里来人不多,苏莟将师说拉到教室门口的围栏边,“听说江瑗跳的是蒙古舞,你打算配什么曲子啊?”

  “蒙古舞?”师说有些惊讶。

  苏莟将手搭在围栏上,嗯了一声,“有难度么?”

  “什么风格的?”师说的脑海里只冒出了三个字:不好搭。

  “这个倒不是很清楚,你问问江瑗,毕竟你们俩搭档啊。”苏莟越说越兴奋,“终于可以听见你弹钢琴了,哇塞,好激动啊。”

  师说忍不住笑了,“有那么激动么?”

  “当然,多高大上啊,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要啥啥没有啊。”苏莟叹气,顺势就要掩面垂泪。

  师说拍拍她的肩膀,“苏姑娘,你有一个。”

  “唉?”苏莟两眼发光,变脸比变天还快,蹬着师说:“什么?”

  师说指了指教室里靠窗的男生,“眼光不错,继续努力。”

  苏莟立即像是蔫了的茄子,小声的嘀咕:“他要是喜欢我,那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了。”?

☆、1—1—2(加字)

?作者有话要说:   校园我看了下自己的存稿,估计大概十章内容,相信我,很好看的。然后就进入都市生活了。

  晚会那天,天气一直放晴,直到下午四点多,天空开始飘起了点毛毛细雨。

  柯北给了师说一张节目单,江瑗的节目排在倒数第二个,晚会在阶梯大教室举行,江瑗的蒙古舞比较豪放壮烈,需要有极大地舞台来展示,后来不知道怎么安排的,由于本来就是给江瑗的舞蹈伴奏,她出不出现都是一样,于是,她便被安排在舞台最侧面,恰好有半个幕布挡着,形成一道阴影。

  据江瑗的舞蹈,师说选的是《赛马》。

  晚会即将开始,后台慢慢的安静下来,随着主持人宣读第一个节目开始,场面一片沸腾。

  兴许是初中要毕业了,每个人都在渴望着高中生活,却又对现在充满眷恋。

  后台里,师说在试琴音,余光扫到江瑗走了过来,她抬起头对江瑗笑了笑,江瑗脸色淡淡的,“师说。“

  两人在班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很少说话。

  座位离得远,也不是很熟。

  她说:“一会就要上台了,蒙古舞最重要的是节奏随舞蹈的变化,我不希望到时候有任何差错。”

  这语气……颇有点不太好听。

  师说微微一愣,之前两人在音乐教室合作的一两次还算可以,她收了收笑意,“你放心,你是舞蹈的主角,我会尽量配合你。”

  “那样最好。”江瑗说完就甩头离开了。

  师说眉眼淡淡的,低着头继续调试琴音。

  整个晚会持续了有三个小时之久,结束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汗,发觉有人拍她的肩膀,师说回头,“你怎么过来了?”

  苏莟笑了笑,竖了个大拇指,“弹得真好听。”

  师说想了想说:“是江瑗跳的好。”

  “你就谦虚吧,你的曲子不知道给她的舞蹈增添了多少光呢,可一个舞台灯都没给你,报幕压根连你名字都没提。”苏莟忍不住抱打不平。

  “行了行了,我好饿,你请我吃饭。”

  “放心,姐补偿你。”苏莟挺起胸膛拍拍师说的肩膀。

  其实这样挺合师说的意,她本来就不为抢江瑗的风头,这样子似乎更好一点。

  晚上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空却是漆黑如墨。

  两人去大排档的路上,遇见了柯北,当然结果是柯北成了苏莟的钱袋。

  三个人坐在最里头的餐桌上,苏莟豪爽的要了两瓶青岛啤酒,师说的是一瓶橙汁。

  苏莟扬言不醉不归,师说看见柯北瞅着苏莟的眼神有些朦胧又有些……总之和平时不太一样。

  柯北率先拿起啤酒,“师说,我敬你。”话音刚落,就咕噜灌下几大口。

  师说和苏莟都懵了,平时哪里能见到柯北这个样儿?

  其实师说明白,柯北是为今晚的演出自责,被江瑗将风头全抢了去,柯北明明记得他报给学生会名单明明是两个人,怎么最后倒成了一个人,师说叹了口气,却笑得很慨然,她拿起杯子,“毕业快乐。”

  这个世界浮华的东西太多,真诚太少,而我们拥有的即使很少的真诚也是比浮华那东西强至千万,足够。

  苏莟也拿起酒,三个人碰杯,“毕业快乐。”

  三个人喝的都有些兴奋,这是师说第一次觉得这么开心,简单的橙汁,也是喝的全身舒朗,打通任督二脉。

  苏莟有些迷醉,趴在桌子上,嘴里嘟嘟囔囔的,“神探柯南……师说……”

  师说笑,她也没想到苏莟这么不经喝,才喝了几口就能成这样,刚准备摇醒她,便看见门口进来了几个男生。

  几个都是高挺的个子,走在最后面的那个男生高高瘦瘦的,白衣黑裤,嘴里叼着根烟,吊儿郎当儿的两手插兜。

  师说突地埋下头吃菜,许是紧张的缘故,脸色红扑扑的。

  是。莫名的紧张。

  韩愈是背对着她坐的。

  在门口的位置。

  依稀可以听见他们的对话。

  有人叫了一打啤酒。

  其中一个男生笑的极其爽朗,“哎我说,今晚那个跳蒙古舞的妹子不错,韩愈你觉得呢?”

  被提及的男生淡淡的嗯了一声,“是么,没注意。”

  那个男生啧啧的直笑,“别以为哥们我不知道,你小子不知道心里怎么人家姑娘呢?”

  接着就传来一阵阵哈哈大笑的声音,又是一阵乱侃。

  柯北喝了口酒,“师说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

  “哦,没……没事呀,很红么?”师说讪讪的笑了笑,继续埋头吃菜。

  柯北点头,“很红,和苏莟有的一拼。”

  师说慢动作的偏头看向正呼呼大睡的苏莟,那脸蛋简直就和□□成熟的西红柿一个样了。

  隐约听见韩愈问:“那个伴奏谁弹的?”

  师说猛地心里一紧。

  “伴奏?我怎么没注意?”一个男生疑惑的问。

  是啊,她差不多半个身子都掩盖在幕布里头了,谁会注意到她呢?

  “来来来,喝酒喝酒。”一个男生起哄。

  接着,听到杯子碰撞的清脆声音。

  师说失落落的看向苏莟,对柯北说:“我们回吧,苏莟都成这样了。”

  柯北看了看苏莟,忍不住笑了,“我还以为苏莟有多能喝,还千杯不醉,唉。”

  柯北无奈又好笑的叹气,“走吧,我背她,你前面走。”

  师说走在柯北的左边,扶着动来动去的苏莟,担心她掉下来,她经过他们那一桌的时候,全身都被挡的严严实实,走出店门还能听见那桌人的调侃笑声,还有那明显属于韩愈的清淡的低笑。

  今晚师说和妈妈打了电话告知她住学校同学宿舍。

  苏莟明显喝的不在状态,咿咿呀呀的,柯北将她背至女生宿舍楼前放了下来,师说将她摇摇晃晃扶回了宿舍。

  今天的夜晚绵长宁静,像一出无声电影,看得人心静如水。

  苏莟的宿舍有三个空床位,就住了包括苏莟在内两个女生,昨晚将就着也就过来了。

  第二天苏莟醒来的时候,眼睛像是被夹子夹过一样睁不开,多亏是周六,要不就这幅鬼样子怎么去上学。

  “师说,我昨晚没出糗吧?”苏莟趴在床上,看向床下正在看书的女生,问的小心翼翼。

  师说抬头,本来还想逗她一下,可看她那谨慎的小眼神有些心软,笑的高深莫测,“昨晚柯北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而且是——他——背你回来的。”

  师说刻意咬重他这个字,没成想苏莟愣住,突然一把将脑袋闷在被子里,不过几秒,就听见她笑的岔气的声音。

  今天周六,阳光什么的一切都好,

  适合谈天,适合说笑。

  师说想,苏莟你赶紧把柯北追到手吧,恋爱季来了。

  **

  直到中考那天,师说一直没有见过韩愈。

  她被分到校第一考场,那天早上第一门考的是语文。

  她拿着文具袋前脚刚走进考场找到位置坐定,就看见他如阳光般走了进来,身后落下一层软软的银光,暖暖的,那一刻,温暖了师说整个心脏。

  他就坐在和她相隔不过几个座位的地方,那么的近,可以肆无忌惮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明明一点都不好。

  抽烟喝酒,打架斗殴,时常换女朋友。

  可师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很难过。

  那个时候,师说觉得仿佛就是一辈子了。

  在答题卡上写自己名字的时候,她孩子气的弯了弯嘴角,此时此刻,她和他在同一个地方做着同一件事。

  她写着师说,他提名韩愈。

  他没有注意到她,每次都是最早交卷的那个,连眼神都不屑于扫向四周的那种。

  冷漠,薄凉。

  两天的考试结束,初中毕业了。

  那两天,是师说频繁见到韩愈的时光,却是那么短暂,令人遐思,回味百般。

  这就是默默地喜欢一个人么?

  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从别人口里听着他的故事,一遍遍的擦肩而过,然后在梦里百转千回。

  中考结束后,师说的小舅舅袁来过来香山市谈合作,因着师爸的工作实在走不开,去海南的事情只好作罢,师说便随舅舅回了北京。

  师说对这个比她大十岁的舅舅是敬仰加膜拜,十七岁就以当年香山市的高考状元被清华计算机系录取,后来又申请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研究生,回国创业前途无量,现在已经有了一家颇具前途规模的公司,前景光明。

  那时候北京地铁五号线还没有开通,车流也没有那么繁华,北京城很大很井然有序。

  袁来将师说带到家里,将行李收拾好,从屋里走了出来,师说正在看八点的言情剧,“小舅舅。”

  “嗯?”袁来走过来摸了摸师说的头发,“饿不饿,带你吃好吃的去不去?”

  师说眼睛发亮,嘿嘿的笑了一声,“我想吃……”

  “麦当劳。”两人异口同声。

  师妈从来不让师说吃快餐店的东西,袁来一向宠师说,以前没少偷偷带她去。

  师说安静的咬着鸡腿,嘴边还带着油汁,袁来拿起餐巾纸给她擦了擦,“你妈真是太狠了,你看把你饿成什么样了?”

  师说笑得很开心,“小舅舅,你都多大了,怎么就没见你身边有女朋友呢?”

  袁来一愣,“怎么,你还这么小就操心起我了?”

  师说吸了一口饮料,嘴里还咕咚着,“我不小了,都十四了。”

  “呦,你才十四呀。”

  “袁来!”

  在师说眼里,袁来不像是小舅舅,就像是个同龄朋友。

  袁来一表人才,年轻有为,风度翩翩,就是不见身边有女人。

  吃了一会,袁来接了个电话,告诉师说:“一会来个朋友,不会不自在吧?”

  师说口里还咀嚼着汉堡,拨浪鼓般的摇头,又吸了一口饮料,乐滋滋的吃着喝着,袁来看着直笑。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师说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过来。

  “袁师兄。”男人对师说笑了一下。

  袁来介绍,“宋裕,直系师弟,这是我小侄女,师说。”

  这个叫宋裕的男人看向师说,“韩愈的师说?”

  师说突地一愣,没有人知道这五个字对她而言的特别,她咬着吸管点头,然后松开吸管,“你好,宋……”

  “叫我宋裕。”

  “宋裕。”

  袁来笑笑,“刚刚有什么事电话里说不清楚?”

  接着两人聊起了工作,师说百无聊赖,麦当劳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

  他现在做什么呢?

  后来的几天,袁来带师说逛故宫游颐和园,去天坛回音壁,玩的都快疯了,那时候,她想,如果有一天,能和喜欢的人一起旅游,一路上谈天说爱,肆意无拘,该有多浪漫。

  在北京呆了十几天,师说就回香山了。

  中考成绩出来后,师说以全校第五的成绩顺利进入香山高中部的奥赛班,这是意料之中的,苏莟也考了全校第十五名,进奥赛班绰绰有余。

  意料之外的是,本来坐稳状元宝座的柯北滑至第二,第一名被全校公认的问题学生韩愈摘了去。

  这可算是惊天大新闻,逆袭中的逆袭。

  星巴克里苏莟戳着杯子里的冰块,“师说,你相信天才么?”

  师说忍着笑,“怎么了?”

  “韩愈啊!韩愈是谁?全校前二百名都没进过,竟然是中考状元,太逆天了吧。”

  师说抿了口果汁,眼光深远,“我倒觉得他很不一般。”

  “哦?怎么个不一般?”苏莟调侃,她发现师说眼里有不一样的光芒。

  “就是……深藏不漏,一鸣惊人那种。”

  “啧啧,头一次听见你对一个人评价这么高啊。”

  “呃,有么?”师说埋下头喝果汁,生怕被苏莟看出什么来。

  “韩愈……师说……韩愈的师说?”苏莟突然眼前一亮,拍案而起。

  师说被惊得一愣,扫了一眼周围投过来的眼光,低声叫住苏莟,“你干嘛呀?”

  苏莟也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我发现你们俩个的名字很亲密呀,韩愈人长的又帅又有才,而且……”苏莟说着突然冷了脸,“不成,他太花心了,你会吃亏。”

  师说听她自言自语,不禁闷住笑意,肩膀却抖个不停。

  “你和柯北打算怎么办?”师说转移话题。

  苏莟含糊其词:“什么怎么办?”

  “呦,装得挺像。”

  “哪有。”

  师说看她一副小媳妇的样儿,忍不住笑,“追柯北的女生能绕学校半个圈,你就眼睁睁的看着?”

  苏莟‘唉’了一声,“不然呢?”

  师说淡淡的‘嗯’了一声,“不然就等着他被别的女生追走呗。”

  “阿说。”

  “嗯?”

  苏莟眼睛亮晶晶的,“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对我有意思?”

  师说搅动着果肉,笑眯眯的,“你猜?”

  “问你话呢。”

  “不晓得。”

  苏莟‘切’了一声,突然信誓旦旦的说:“高中开学,我就和他表白。”

  师说无辜的眨了眨眼,“真的假的?”

  苏莟忽的双手拍桌,只听砰的一声响。

  她一字一句:“骗你是小狗。”

  师说:“……”

  苏莟的脸上有坚定有害羞。

  师说笑了。

  两人象征性的举起果汁干了干,笑容满面。

  这是师说初中的最后一个暑假,就这么在愉快和眷恋中度过了。

  **

  高中开学的前几天,师说每天都去家附近街角的那家书店看书。

  因着每次离开都会买上好几本,和书店的老板也因此混的熟。

  那天,也是晴空万里,草长莺飞。

  她正坐在店里的一个小角落拿着本《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津津有味的看着。

  这是今年最轰动出版界的魔幻作品。

  师说喜欢JK罗琳的那奇美丰富的想象力,还有善良智慧的小哈利波特。

  他是一个可爱的带着圆框眼镜的小巫师。

  精灵古怪。

  正看得入神,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哈利波特?”

  师说募地一惊,随之抬起头,愣住。

  韩愈微低着头,声音淡淡的,“哦,是你啊。”

  师说心口一颤。

  她和他,正式来算,也仅仅是几十天前公交车上的那次偶遇见过。

  他竟然记得。

  “中考那两天你坐在我后面。”他的声音淡淡的,似平铺直叙。

  师说眨着眼,都忘记了呼吸。

  她轻扯嘴角,“你知道?”

  韩愈扬扬唇,“我记得你。”

  师说紧紧闭着唇,脑袋里已经一片混乱。

  她微微点头,“你好。”

  他忽的玩味一笑,扬了扬下巴,目光落在她的书上,“你也喜欢?”

  师说的视线回到书上头,落在那句:

  Hi,Harry,Wel   她轻轻抬眼,轻‘嗯’了一声。

  他说:“听说要拍成电影了。”

  师说眼底一喜:“真的么?”

  他点头,低低的‘嗯’了声。

  韩愈:“估计不错的话,年底就会上映。”

  师说:“哦。”

  那可以拉着苏莟去看。

  良久,就在师说想着怎么化解尴尬的时候,他突然开口。

  “你经常来这看书啊。”

  是肯定的语气。

  师说抬眼,“你怎么知道?”

  他朝着她屁股下的板凳怒了努嘴,“这里头只有你一个人有板凳,看样子你和老板挺熟。”

  师说恍然一笑,“还好。”

  顿了顿,她看了他一眼,小声的问:“你要坐么?”

  说着她准备起身,他突地按住她的肩膀,淡淡的说:“不用。”

  “啊?”她的耳侧还余留着他的回声,肩膀上渗透着他干燥的手温。

  韩愈侧头,“我说不用。”

  师说:“……哦。”

  “有没有别的书推荐一下?”他说。

  师说看了他一眼。

  他嘴角微微上挑,两手插着裤兜,懒懒的靠在她对面一侧的书架上。

  师说移开视线,环视了一周,指了指他身后,“那本。”

  韩愈闻声转头,两秒后又回头看她:“哪本?”

  他手指停在其中一本上,“这本?”

  师说点头。

  韩愈将书慢慢抽出来,低眼一看:《傲慢与偏见》。

  “简?奥斯汀?”

  师说仰着头,“很经典的。”

  韩愈随手翻了翻,垂眼看着她,声音压的低低的:“爱情故事?”

  师说默了半响:“……嗯。”

  他弯唇一笑,“你们女生好像都挺喜欢看这种?”

  师说忙摇头,“不是啊,这本书讲的不是普通的爱情故事,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韩愈挑眉,低低的‘唔’了一声:“缩影?”

  “对啊。”

  “什么缩影?”

  师说:“那时候的欧美社会歧视和偏见很严重,我想奥斯汀只是想用文字暗示当时的不公对待。”

  她说起话来,眼睛亮晶晶的。

  自信,坚定。

  韩愈低低一笑,“你看的倒挺透彻。”

  师说眨了眨眼,这才想起刚刚似乎太着急了点,声音闷闷的:“……还好吧。”

  半响,他低眼,“记得电影上映去看。”

  说完,他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书店里光线不是很明亮,一束束晕黄色的光芒落在他的背影上,颀长挺拔,高高瘦瘦。

  他的步子又轻又大,然后,他拐了个弯,消失不见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师说才回神。

  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是在说哈利波特电影上映。

  恍惚间,心跳不止。

  九月的阳光,落了一地。

  ?

☆、1—2—O(小修)

?   高中开学那天,师说和苏莟结伴去公告栏那里看了班级分配名单。

  师说在名单里还没开始找,就发现了那个人的名字:韩愈,奥赛一班。

  他的名字赫然排列在第一个位置,那么的孤绝和冷漠,像极了他的眼。

  “师说你找到你的名字没?”苏莟问,“我在奥三,柯北在奥一”

  师说哦了一声,这才开始找自己的名字,她被分到奥赛二班了。

  他们,都没有分在一起。

  苏莟失落的叹气,“学校怎么分的班呀,真是。”

  师说也叹口气,“是啊,怎么分的班呀。”

  韩愈在一班,她在二班。两个教室只相隔了一个楼梯,看似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

  师说在二班的生活仍旧那么平淡无奇,和坐在她前边的一个女生熟悉起来,叫封笔。

  苏莟经常过来找师说一起吃午饭,高中的生活没有初中那么松散,中午只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师说一般不回家,晚自习下了之后也有十点半了,索性她和师爸师妈商量搬来学校住了,和封笔苏莟在一个宿舍。

  师爸师妈不太肯同意她住校,后来还是拗不过她的执拗性子。

  三个女孩子,青春洋溢,活泼激昂。

  师说经常会听到有关韩愈的消息,不过都是些风流韵事,哪个班的校花向他表白之类的等等。

  她也偶尔会见到韩愈和很漂亮的女生走在一起,这个时候,她总是悄悄地跟在后头然后不动声色的离开。

  暗恋就像是一根刺,在师说心里越扎越深。

  第一次月考结束,师说以出色的高分夺至奥二第二名,不过理化发挥一般,最后考了全校第十,韩愈,似乎从中考开始就像是进入正确轨道似的,全校第一的位置风雨不动安如山。

  封笔是个很厉害的女生,和她那个叫宋嘉年的同桌的斗来斗去,这次被宋嘉年夺奥二第一,忍不住就要对宋嘉年冷语几声。

  师说则是一副看好戏的状态。

  说起柯北,苏莟就要蔫了,明明说好高中就表白的,可一放学看见柯北身边围着太多漂亮的女生就退缩了。

  她说的那句‘骗你是小狗’自此成了苏莟的禁忌。

  是啊,对师说而言,韩愈那样的人,也是众星捧月,遥不可及。

  经历了月考之后,香山高中的新生开学典礼也来了。

  那天晚自习,班主任老高吩咐了几点注意事项,然后开始哲理大会,“你们进了奥赛,等于半只脚踏进了名牌大学的大门,我希望大家戒骄戒躁谦虚谨慎,三年后,实现自己的梦想进入理想的大学。”

  每个人都被说的慷慨激昂活力四射,封笔转头问师说:“师说师说,你想考哪个大学啊?”

  师说拿着笔戳了戳脑袋,“还没想好,你呢?”

  封笔认真的想了想,“中国传媒大学。”

  “为什么?”这句话是宋嘉年问的。

  封笔偏头看着宋嘉年,诡异的笑了笑,“不告诉你。”

  然后封笔一手捂着作业本一手在上面写着什么,生怕宋嘉年看到似的,捂得严严实实,然后递给师说,上面写着:我想做一个记者。

  师说笑了笑,“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封笔看了师说几秒,想了想说:“师说,你的声音很好听,可以考虑电台播音什么的,很厉害的。”

  宋嘉年敲了一下封笔的脑袋,“师说有自己的想法你别瞎说。”

  “宋嘉年,你干嘛敲我头?再说我只是建议,建……议,你不懂么?”封笔哼了一声,狠狠的瞪了一眼宋嘉年,转过身去装沉默了。

  师说的同桌是个很腼腆的女生,平时就很安静,不怎么多说话,名字听着也特别安静,叫林静妍。

  她轻轻撞了撞师说的胳膊,小声开口:“师说,我想考北大文学系,你说我能考上么?”

  她的眼睛充满着期待和信任,师说了然的笑了笑,重重的点点头,“一定能。”

  “谢谢你。”林静妍笑的极其乖巧,认真的说。

  一个人静下来后,师说在想,韩愈会考哪个大学呢?

  开学典礼如期而至,那天飘着小雨。

  阶梯教室里随着主持人的报幕,师说看见韩愈缓缓地走上主席台,自信冷静的做代表宣言,他的声音仍是那么低沉,却清澈的很。

  师说和台下坐的女生一样,为他鼓掌欢呼。

  直到他演讲完毕,掌声仍然绵延不绝,师说听到身后的女生小声谈论着他。

  就连封笔也凑了过来,点头发表评价,“帅气英俊有才气,就是花心了点。”

  嗯,这句话苏莟也说过。

  师说抬起头看向奥三班的位置,苏莟也正好在向她摇手,师说笑了笑,指了指奥一班,师说觉得苏莟会立即秒懂,果不其然,苏莟一下子就蔫了。

  典礼结束后,师说和封笔往教室方向走,刚好撞上不远处的一幕。

  一个皮肤白皙挺有几分姿色的女生拦住了韩愈,“韩愈同学,我第一眼就喜欢你了。”

  韩愈的眉眼没有一丝波澜,声音很淡,“是么?”

  女生认真的点头,“嗯,你能和我交往么?”

  “不能。”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波澜。

  女生眼睛睁大又大又圆,“为什么呀?”

  韩愈似是审视的扫了一眼女生,慢悠悠的说了句:“太难看了。”

  然后,他在女生的愣怔和委屈中果断离开。

  师说和封笔都看呆了,这也拒绝的太狠了吧。

  师说突然想起那个雨夜,她在大巴站牌前听到的那一幕,他也是那样果决,全然不顾身后女生的哭泣挽留。

  可还是有那么多女孩子不可控制的喜欢他,就像渺小的自己。

  后来,才子韩愈的一些事就在校园里传了出来,一连好几周,师说都没听见有人给他表白之类的风言风语。

  兴许,是被他的冷漠决绝吓怕了。

  十月里阳光很好的那天,师说正在闷着头研究物理题,阳光从窗户外面晒了进来,暖洋洋的。

  正是下课休息时间,她刚放下笔准备偷个闲,一偏头就看见韩愈站在窗户外,安静的看向教室里,师说就坐在挨着窗户的位置,也就是他低下头的视线里。

  她猛地低下头,心底咕咚乱跳,愣住不敢抬起来。

  即使隔着一面窗,师说仍是能感到他身上的寒气,还有那淡淡的冷漠。

  两个人,自从上次书店的离别,似乎一直没有相互而视的机会。

  他们,一直都是两条平行线。

  直到上课铃响,封笔奇怪的敲了敲她的头,“睡着了?”

  师说这才从手臂里抬起头,发觉身侧并没有人影才舒了一口气,“嗯,有点瞌睡。”

  “唉师说,你知道么?我刚看见韩愈了,就站在窗户外边,也不知道在看啥?”

  师说嗯了一声,“是么?”

  封笔点头,突然狡黠的笑了笑,“不会是喜欢上我们班的哪个女生了吧?”

  师说心里有些沮丧,淡淡的笑了笑,“不知道啊。”

  “唉。”封笔叹气,“近看就是帅啊。”

  封笔:“我听说昨天早上有个女生偷偷给他桌兜塞礼物被他当场发现了。”

  师说愕然,“后来呢?”

  封笔唉了一声,“他当着女生的面把礼物扔到垃圾桶了。”

  师说睁大眼:“那个女生呢?”

  封笔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笨啊你,当然是哭着跑了。”

  师说抿紧嘴唇,“那也太伤人自尊心了。”

  “可不是嘛。”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一下子穿透心底,师说低眉,肩膀沉了下去。

  那天晚上,师说一直很晚才睡着,脑海里那个影子一直挥之不去。

  韩愈。

  韩愈的……师说。

  ***

  月考后的第二个周末,师说回了趟家。

  师妈在厨房里忙活着,师说趴在软软的沙发上在客厅里看动漫,蜡笔小新吸着长长的鼻涕乖乖的站着听妈妈训话,手里还捏着一张零分的考卷,然后背景是厨房里的红烧鱼糊的冒了烟。

  她忍不住笑了,抬起头看了厨房一眼,从沙发上蹦起来,踩着拖鞋走向厨房,“妈妈。”

  师妈微微停下切菜的动作,“怎么了?”

  “中午做的什么呀?”她向锅里瞄了一眼。

  师妈宠溺的笑了笑,“饿了?”

  师说可怜的点点头,“蜡笔小新的红烧肉都糊了。”

  “妈妈做的可比红烧肉好吃多了。”

  “您真是世界上最最最漂亮的妈妈。”师说凑过去就在师妈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大口。

  “你这孩子。”师妈嗔怪着笑,“去洗菜。”

  “遵命。”

  师妈从冰箱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佐料,打算弄了三菜一汤,“阿说,在学校有什么不习惯的没有?”

  师说边择菜边摇头,“没有呀,同学都特别好。”

  “对了,你爸前两天出差回来带了些特产品,回头给你同学拿点去,家里放着没人吃都坏了。”

  师妈将切好的菜整齐的放进盘子里,看了眼锅里的汤,还得煮个十分钟。

  师说嗯了一声,将择好的菜洗干净递给师妈,“今天周末,我爸怎么还忙啊?”

  “你爸永远都闲不下来。”师妈说完,笑哼了一声。

  “谁说我闲不下来?”

  沉静带些笑意的声音从玄关处传了过来。

  师说抬头往出一望,惊喜的叫:“爸。”

  师爸换了鞋将公文包放在地板上,“阿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上,爸,你怎么周末还这么忙啊?”

  师爸走了过来,摸了摸师说的头发,笑意暖暖的,“等爸退休那一天就不忙了。”

  “切。”

  师说扭头不理,这什么回答嘛。

  午饭的时候,师爸问了点师说学校里的事情,一家人很开心的聊着天。

  师爸突然想到什么,“等一下啊。”

  师妈和师说都面面相觑,师爸想干嘛?

  师爸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盒子又坐回了餐桌,然后将盒子递给师说:“打开看一看。”

  师说接过,“什么呀?”

  刚一打开,就看见一款漂亮的手表安静的躺在里面,很简单的样式,低调的黑色,周围渡了一层浅浅的白色,大气好看。

  她眯着眼睛笑的甜甜的,“谢谢爸爸。”

  师爸笑了笑,“高中礼物,不算迟吧?”

  师说知道,师爸一直都是那么忙,但总是很尽心的为她做很多事情,她笑着摇头,“不迟。”

  师妈看着自己的丈夫和笑着甜美的女儿,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家的味道总是如此的温馨。

  我们每一个人都渴望亲人陪伴身旁并乐此不疲。

  ?

☆、1—2—1(小修)

?   那天整个下午师说都呆在家里,左边做着爸爸,右边坐着妈妈,一家人窝在沙发上看碟。

  快到傍晚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师妈接起来,是一个女孩子,找师说。

  师说蹦蹦跳跳的过去,拿起话筒喂了一声,就听见苏莟在那边兴奋的叫她:“师说,今儿晚上大A影城推出周星驰的怀旧电影,你陪我去好不好?”

  “啊?”师说一愣,苏莟是周星驰的超级fans,一部片看十几遍都不带厌烦的那种女生,她想了想,“那你在影城东门等着,我一会就到。”

  她和师爸师妈说了一下,晚上会按时回家。

  师说坐的路直达,经过七站,终点站就是大A影城,不过十五分钟的时间。

  她刚下大巴,远远就看见一身无肩及膝碎花裙的苏莟,很飘逸的站在那里,有微风吹起裙角。

  苏莟也看见她了,向她摇手,“师说,这里。”

  两个人挑的是周星驰的《大话西游》纪念版,六点开始。

  苏莟买了一大捧爆米花,师说拿着可乐,两个人就站在进口拐角处等着,师说吸了口可乐,看了苏莟一眼,“姑娘,你今天穿的像是去约会。”

  苏莟笑嘻嘻的回眸,甩了甩披肩的长发,“漂亮么?”

  师说点头,认真的说:“漂亮,像我家楼下的陈阿姨。”

  “陈阿姨?”苏莟疑惑,什么跟什么?

  师说忍着笑,嗯了一声,“她今年刚40岁,天天穿碎花衣裳。”

  “师——说!”苏莟哼了一声,扭头偏向一边,突然啊了一声,“那不是……”

  师说看着她惊讶至极的表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身子一僵,售票处那两个身影,一个高大俊朗,一个小鸟依人,远远看去很般配的一对俪人。

  苏莟的嘴巴夸张的弯成O形,“江瑗怎么和韩愈在一块了?”

  师说握着可乐的手指紧紧的,十月的天气,清清凉凉的,她的双手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那晚的大排档里,她听见有人问:“那个跳蒙古舞的姑娘不错吧?”

  他说:“是么,没注意。”

  可短短几个月,他们就在一起了。

  她看向江瑗,一袭白色短裙,长发披肩,眼眸里波光流转,挽着韩愈的胳膊,两人像是在聊着什么有趣的话题,江瑗笑的像朵花一样。

  师说咬着唇,微微转身,从反光的玻璃墙里看到自己,很简单的短袖休闲裤,普普通通,这样的她,淹没在人群里就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她看见他淡淡的眉眼微微弯了一下,两人相携走了过来。

  师说有些呆愣,苏莟撞了撞她的胳膊,轻轻说了句:“他们怎么过来了?”

  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走近,有点不知所措。

  江瑗满眼的笑意,和她们打招呼,“你们俩也看电影啊?”

  师说点头,苏莟咬着爆米花,看了看江瑗,又看了看韩愈,因为上次的伴奏苏莟对江瑗有点敌意,她指了指韩愈,“你……”

  江瑗莞尔,“这是韩愈,”她介绍,指着她们两个:“我初三同学,师说,苏莟。”

  师说轻轻笑了一下,微微点头,视线不自然的移开看向别处。

  苏莟看见帅哥自然笑嘻嘻的,“你好。”

  韩愈的眼睛深沉如墨,轻轻颔首,目光略过两人,淡淡的扫了一眼,视线却是落在师说的身上,声音淡淡的,带着好听的低沉,“你好。”

  似乎像是初次见面似的生疏,却又掩饰着一丝玩味儿。

  师说心里突地一跳,看着他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她咬着唇,轻轻嗯了一下,然后听到广播通知电影进场,苏莟有点激动,“开始了开始了。”

  “大话西游?”他看向她,淡淡的开口。

  师说点头,“不好意思,我们先进去了。”

  然后她头也不回了拉着苏莟走了。

  师说从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景中和他认识,他身边站着漂亮的女孩子,而她,却在孤独的守望着。

  黑漆漆的放映场里,只有荧幕上的画面不断地跳转着。

  她听见紫霞仙子奄奄一息的声音:“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前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

  师说的眼睛有些涩涩的,她第一次羡慕韩愈身边的那个女生。

  她偏头看了苏莟一眼,那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一下巴。

  苏莟,是想起柯北了么。

  两个人从影城出来后,苏莟还在抽着鼻子,师说递上纸巾,“苏姑娘,你泪点真够低的。”

  苏莟还是抽抽搭搭的,“喜欢的人却不能在一起,这个世界怎么这么残忍?”

  师说想到了韩愈,声音闷闷的,“喜欢也不一定要在一起啊。”

  苏莟停止抽泣,看向师说,“周一我要给柯北表白,既然他不主动,那我就得向他跑过去,他要是拒绝我,我就天天缠着他烦他。”

  师说嘴角微微一抽,“真的假的?”

  “真的。”苏莟重重的点头。

  “真的?”师说再次确认。

  “真的。”

  师说:“骗—我—是—小—狗。”

  那个时候,师说很佩服苏莟的勇气,不像她,喜欢的那么卑微。

  韩愈,就像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里那盏航海灯,她知道他就在那里,她却只能注目。

  周一那天,师说很早就来到教室里,天还灰蒙蒙的,带着前夜的潮潮的气息,她随手翻开语文课本默读古诗词。

  教室里有零零散散的读书声,和着清晨的朦胧,连空气都格外沉静清澈。

  一直到下午晚自习前的一个小时课间休息的时候,苏莟找过来了。

  两人站在二班后门门口,苏莟拉着她的手,“师说,阿说。”

  师说故意咳了几声,“你不是说要找柯北表白么?”

  苏莟点头,“对的。”

  师说又咳了一下,“那你过来还拉着我的手,是几个意思啊姑娘?”

  苏莟谄媚的笑了笑,“这个吧,不太好弄,你得搭把手。”

  师说挑眉,“搭把手?”

  “嗯。”苏哈将师说拉至栏杆边,小声的说:“我昨天晚上看了下天象,那个啥,今儿接触双子座的人有好运。”

  师说想了想,她不就是双子么。她微微笑,“所以?”

  “嘿嘿,所以我得带着你呀。”

  师说给了个恍然大悟的眼神,“哦,我昨儿也看了下天象,今儿不能随便应人事,会倒霉的。”

  “师说,阿说。”苏莟咬着师说的胳膊,可怜兮兮的。

  正说着,封笔突然过来了,“你们俩个在这里干嘛?”

  师说和苏莟都一楞,师说知道苏莟不好意思,她笑了笑,“苏姑娘准备干件大事。”

  封笔是今天早上才从家里过来的,平时偶尔在宿舍呆一晚,这两只干啥她总是最后才知道,“什么大事?需要我帮忙么?”

  苏莟心一提,拍了下师说的肩膀,严肃的说:“看看人家怎么对朋友,学着点。”然后一脸兴奋的问封笔:“你刚干什么去了?”

  封笔笑,“去给老师办公室抱作业本。”她是奥二的语文课代表。

  高中部的每幢教学一楼都安排了一个办公室,方便学生和老师互动。

  苏莟问:“办公室人多么?”

  封闭摇头,“这个时候老师都吃饭去了,办公室没人。”

  苏莟看向师说,又看向封笔,一脸的郑重其事,“我准备干件大事,说吧,愿不愿意陪我去赴汤蹈火?”

  师说忍着笑,“不愿意。”

  封笔也附和,“不愿意。”

  苏莟炸毛,指着封笔,“刚刚你不还说愿意帮忙么?”

  封笔无奈的摊手,“赴汤蹈火有点严重,我这人比较惜命。”

  玩笑归玩笑,封笔和师说还是陪着苏莟一起去闯龙门了。

  封笔溜到奥一班门口探风,教室里的人寥寥无几,柯北正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书。

  说起柯北,她就熟的多了,一直与才子韩愈不相上下,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当然,她压根就没把她那个很闷骚的同桌算在内,尽管这个宋嘉年很优秀……好吧,她还是不想承认,昧着良心的事儿做多了也没啥……

  再者,宿舍有一只经常说起柯北……她其实早就怀疑这姑娘动机不纯了,果然……

  她站在二楼栏杆上,对着楼下的两个人摆了个OK的手势,那两人见势,准备开始行动,师说在办公室门口把风。

  苏莟捣鼓着话筒,开了闸,点开对讲器,这样的话,每间教室里都可以听见她对柯北的表白,她真的很紧张,手心都出汗了,她先试了试音,咳了一声,准备开始。

  而各个教室里的学生看着黑板头顶右方向的广播,都停下手里的动作,仔细听着。

  广播里夹杂着滋滋的声音,然后是清丽的女声:“那个,我是苏莟,我想对一个人说几句话……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天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那么喜欢他,听他说话,和他耍嘴皮,他有时候会不理我,会凶我,我会缠他,逗弄他,那时候我每天都很开心,可我不想只和他做朋友,真的,一点都不想……”

  师说站在门口,她听的出来,苏莟是多么紧张,却又有些小女生的单纯可爱。

  那种勇气让她望尘莫及。

  她想着想着突然笑了,然后随意扫了一眼四方,突然发现自己的班主任老高……正在向这边走过来。

  师说有些不淡定了,她看了眼里面还沉浸在表白里的苏莟,又看了看离她越老越近的老高,踌躇不定,正打算叫苏莟,便看见一个男生突然拦住了老高。

  是韩愈。

  几十米的距离,她不知道韩愈和老高在说什么,老高拍着韩愈的肩膀,似是很开心。

  师说看着他,很久,最后还是默默地别开眼,心里却浪潮翻滚。

  里头的苏莟停下来叙述,默了默,说:“我喜欢你,柯北,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今晚老地方见。”

  她说完立即放下话筒,一切恢复原样,走出门和师说会和。

  老高好像并没有看到这边的情况,仍和韩愈聊得开怀,师说松了口气,立即拉着苏莟跑上了楼,楼梯口等着的封笔则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师说心猛地一揪,“怎么了?”

  封笔突然哈哈大笑,“你们不知道柯北的表情有多么好笑。”

  苏莟松了口气,紧张的问:“他……”

  封笔眯着眼,“苏莟,我觉着,他一定喜欢你。”

  一定……喜欢……你。

  ?

☆、1—2—2(小修)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很不好意思,存稿的时候晋江抽了,突然就将第12章发了上去,担心造成大家的误读,我给锁了。

今晚的八点第六章继续,不见不散。

  那天下了晚自习,师说和封笔趴在窗台上,两只脑袋一动不动,眼睛盯着走廊那头的动静。

  突地,有一只手拍了两人一下。

  她们同时转过头,是宋嘉年。

  “你们俩还不回去干嘛呢?”

  封笔嘿嘿笑了一下,伸出食指贴在嘴巴上做嘘声状。

  然后……

  窗台上又多了一只脑袋。

  三班门口,一个俏丽活泼的女孩子背着书包从教室里走了出来,朝着奥一班的方向望了眼,然后下楼。

  宋嘉年恍然大悟,“老地方?”

  封笔看着宋嘉年,又看看师说。

  师说摇头,“她没说过。”

  封笔狡黠一笑,“去看看?”

  “啊?”

  在师说的震惊下,这两只已经收拾好书包整装待发。

  宋嘉年唉声叹气,无可奈何,“想我一世英名,竟然要做如此勾当?”

  封笔朝他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我要你去的。”

  宋嘉年淡淡的哦了声,“那我不去了?”

  “你敢。”

  “啧啧。”

  三个人偷偷摸摸的跟在苏莟后头,直到她走进一个小咖啡馆。

  这个地方师说从来没有来过,竟然不知道香山还有这样一个安静典雅的地儿。

  看来,苏莟和柯北之前就有些暗度陈仓了。

  她忍着笑,往里头看,柯北已经在里头了。

  封笔摇头叹气,“我可真是佩服苏莟啊,这么勇敢,真不愧为女中豪杰。”

  宋嘉年看了一眼封笔,抬头望向里面。

  “咱回吧。”

  师说和封笔相互看了一眼,点头。

  路上,师说问:“你下午见到柯北什么样啊?”

  封笔忽的笑起来。

  宋嘉年看了她一眼。

  封笔慢悠悠的说:“字面意思。”

  师说皱眉。

  下午她说:你们不知道柯北的表情有多么好笑。

  师说幡然醒悟。

  宋嘉年愁眉苦脸,“你们俩说什么呢?”

  封笔哼了一声,“不告诉你。”

  师说忍着笑。

  她想:苏莟表白的时候,柯北的嘴唇一定弯的很厉害。

  咖啡馆里,苏莟搅拌着咖啡不说话。

  柯北抬头看着她,叹了口气。

  “苏莟。”

  是柯北在叫她。

  苏莟停下搅拌的动作,抬眼。

  柯北问她:“记得我第一次带你来这儿么?”

  那是初中毕业的暑假,苏莟在家闷着无聊,便出去溜达,找了个书店看书。

  约莫过了十分钟,她正准备找个凳子坐着歇会。

  一抬眼便看见柯北。

  后来,两人都买了本书,柯北带她来到这个咖啡馆。

  聊得挺开心。

  再后来,偶尔他都会带她来这儿。

  但始终都不表明心迹。

  想到这儿,苏莟点头,闷闷的说:“记得。”

  柯北无奈的笑了一下,“你下午在广播里说老地方,我当时挺懵的,后来一想就明白了。”

  苏莟撅着嘴巴,“反正我不管,你既然来了就说明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你可真是……”柯北笑出了声,点头,“嗯。”

  苏莟抿着唇笑了起来,又想起什么,脸色一沉,“我要是今儿不和你表白,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这样?”

  柯北没有说话,苏莟脸色有些差。

  良久,柯北开口:“不是。”

  “……那,是什么?”

  柯北看着她说:“高中是个很重要的阶段,我不希望影响你的学习,本来打算毕业再和你说的,谁知道已经影响你了。”

  苏莟:“还有呢?”

  柯北低低笑起来,声音低沉,“还有就是,我发现我舍不得你一个人被影响,就只好陪你一起了。”

  苏莟笑起来,“柯南。”

  “嗯?”

  “你挺闷骚的。”

  柯北:“……”

  ***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香山市落了十年里最早的一场雪。

  那场雪一连下了一周,冰冰凉凉的雪地里白岑岑一片,落在楼层里,房檐上。

  篮球杆外被厚重的层层叠叠的雪包围的一丝不漏,整个校园里,朦朦胧胧的,白雪皑皑,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弹棉花,依稀还可以听见脚尖刚落在雪地里的那一声清脆的碰触,乐在人心尖儿上。

  师说刚从老师办公室抱作业本出来,没有立刻回教室,倒是慢悠悠的行至二楼走廊的栏杆上,远远眺望着眼里的这一片茫茫白雪。

  雪仍在下,她伸手接了接,温热的掌心里落了几片雪花,凉凉的,然后慢慢的融掉,暖暖的烫在人心里头。

  她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笑,极轻。

  那年,香山高中的学生都知道,苏莟追到了柯北,韩愈谈了女朋友。

  期末考试在十二月底进行,十一月里那一周的雪一去不返,到如今,已是连续放晴已久了。

  那天下午上了两节课就放学了,师说和封笔作为课代表被留下贴准考证号,以迎接第二天的期末考试。

  一直等到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走的没多少,师说才开始收拾书包。

  这天的几个值日生用很快的速度打扫完教室,又打了盆水在教室里撒了点,清凌凌的有泥土的味道,沉旧蔓延。

  师说和封笔帮忙擦教室里的前后黑板,封笔用蘸了水的毛巾直接就往黑板上一撒,连续挥舞了几下,突然笑了,“师说。”

  师说也正在用湿毛巾擦着,刚擦完最后一个角落,松了一口气,听到封笔叫她,回头,“怎么了?”

  封笔笑的大咧咧的,眉毛一扬,指了指她身边的黑板,得意的说:“你看我的书法怎么样?”

  师说一愣,睁大眼睛盯着那块黑板看了半响,就是几笔淋得乱七八糟的水……她十分违心的给了个中肯的评价:“还……不错,有发展潜力。”

  教室里其余的几个同学也是怔住了,这两个人……病的可真不轻。

  “真的么真的么?”封笔惊喜的睁大眼睛,回头欣赏着自己的“大作”。

  师说点头,忍着笑,“你慢慢欣赏,我去老师办公室拿准考证。”

  师说将毛巾放置好,径直走出了教室。

  既是放晴已久,天仍是冷得很,太阳照耀大地,她愣是察觉不到一点暖意来。

  办公室班主任老高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前写什么,她打了报告进去,老高抬起头笑了笑,“师说啊。”

  “老师。”

  老高放下手里的笔,关心的问:“复习怎么样?”

  老高对班里的学生都特关心,师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尽职尽责的老师,当时开学不到两个月,他硬是能叫出班里所有人的名字来,就像现在,明明放假了,完全不用这么劳心的,老高却仍在做课时笔记。

  师说笑着点了点头,“挺好的老师。”

  老高点头,“我们班里,我最放心的就是你和封笔,好好学,将来肯定清华北大。”

  师说有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的弯了弯嘴角。

  老高将准考证从抽屉里取出来,“一会贴完早点回去,明天好好准备考试。”

  师说点头,正准备转身,突然听见身后一声清冷的男声,却礼貌的很,“高老师。”

  她微微一怔,只见老高站了起来,笑盈盈的看着她身后,“韩愈啊,快过来。”

  师说一时竟呆呆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觉得脊背渗了一层薄汗,如芒刺背。

  老高看向师说介绍,“师说啊,这是一班的韩愈,可是个大才子,你们认识认识,平时没事也可以多交流。”

  “我们认识的,老师。”韩愈说。

  师说僵硬的笑了一下。

  他的语气里有熟稔,师说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什么。

  只听男生淡淡的叫她:“好些天没见了。”

  她硬着头皮,抬眼,“你好啊。”

  韩愈唇角一弯,微微颔首。

  老高忽的拍了下脑门,伸出手指来回在他们面前摇晃:“你们俩个的名字倒是有些渊源啊。”

  韩愈抬眼,声音低沉:“唐贞元十八年,韩愈任四门博士时写《师说》赠与学生李璠。”

  说这话时,韩愈的余光落在师说身上。

  师说募地看了他一眼。

  心底五味杂陈。

  老高乐呵呵一笑,“你们可真是取了个好名字啊。”

  师说不由得抿唇一笑。

  老高:“对了,你们俩帮我想想,这历史里有没有姓高的?”

  姓……高……的。

  师说脑袋里立即冒出一个来。

  不过……不是人名。

  她偷偷看了眼韩愈,又看了眼老高。

  老高笑得和蔼:“想到没有?”

  韩愈也看着她,似在等她说。

  师说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唇,看了眼韩愈:“你想的呢?”

  韩愈笑得狡黠,“想到一个人。”

  “谁啊?”她问。

  韩愈:“高渐离。”

  老高恍然:“荆轲的好友。”

  《战国策》记载: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酒酣以往,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市中,相乐也,已而相泣,旁若无人者。……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师说汗颜,她咬着唇,脸色微微发烫。

  老高问:“师说想到谁了?”

  师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老高没听清:“谁?”

  师说:“老师,我可以不说么?”

  老高:“哦?说不得?”

  师说犹豫。

  韩愈离她近,就站在她的身侧,低声一笑,“说吧,老师猜到了。”

  师说抬头,看了眼韩愈,又望向老高。

  老高笑容亲切,“说吧。”

  师说的声音低低的:“高老庄。”

  老高哈哈大笑,“师说啊,我刚第一念想也是这个。”

  韩愈的嘴角笑意加深。

  他看了眼身旁低着头的女孩儿,目光也变得柔软。

  老高很和蔼,和很多老师不一样,很乐意和他们聊天玩笑打成一片,倒像是一个朋友。

  都说:教师,是用生命影响生命。

  这句话是真的。

  师说微微一笑。

  又有点难为情再待下去,脸颊竟然有些烫,便说:“老师,你们聊,我还得贴准考证就先走了。”

  韩愈侧头。

  老高笑着说:“那成,明天好好考试。”

  师说点头,对韩愈微微一笑,然后迅速离开了那个她紧张到爆的地方。

  她从办公室出来后,正准备拐上楼梯,竟然听见老高说:“这女孩子就是害羞的紧啊。”

  脸容易红。

  接着,便听见韩愈仍是淡淡的说:“我知道。”

  完了。

  师说嘴角抽了抽,立即加快步子走上楼梯。

  回到教室,她还没有缓过劲,呆呆的随意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封笔立即围过来,颇有深意的打量她:“你怎么去了趟老高那里,脸这么红啊?”

  师说突地抬头,愣愣的摸着自己的脸蛋,结结巴巴的,“很……很红么?”

  封笔给力的点头,“很红。”

  师说抿了抿唇,看向窗外的白雪,淡定的撒谎道:“冻的吧。”

  天知道,那天她有多紧张,距离他那么近那么近,听着他清凉的声音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灌进耳里,心跳仿佛都不在一个节奏上了。

  他就像是天外的俊俏少年,一副清冷之气,踏雪而来。

  师说清楚,他也只是距离她很遥远很遥远到与她的所有都无干系的人。

  ***

  那次期末考试过后,学校放了两天假。

  师说在宿舍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苏姑娘早就中了见色忘友的毒,不知道和柯北去哪里玩了。

  年少时的爱情总是那么的单纯美好,像是一望无垠的蓝天,干净纯粹,没有一丝杂质。

  封笔先收拾好,坐在板凳上啃了一口苹果,“这个苏莟,谈了恋爱都不着宿了。”

  以往周末,一般三个人一起走,然后在站牌分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师说喝了口水,笑了,“要不你也找一个?”

  封笔切了一声,“你说找就能找到?再说也得看的顺眼啊。”

  师说思考了几秒,“哦,顺眼啊,嘉年华就挺顺眼,你觉得呢?”

  封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嘉年华是她私下里给宋嘉年起的外号,叫着顺口了怎么也改不过来,“老实说,他玉树临风,翩翩君子,可是爱情这东西啊。”封笔狠狠咬了一口苹果,顿了顿,“得随缘。”

  师说放下水杯,眼前晃过那抹高挺的身影,微微失了神。

  两人从宿舍楼里出来一块往校门口走,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封笔突然侧身,“师说,你有心事啊?”

  师说啊了一声,“没啊。”

  “你怎么看起来精神恍惚似的,”封笔哈哈一笑,“不会是也想谈恋爱了吧?”

  “怎么会?”师说否定,“我不早恋的。”

  “呦,这可说不准,遇到了你不早恋都不成。”

  师说微微抬头看了看天空,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封笔,天真蓝。”

  像极了他的眉眼,是那么的清冷孤傲,却又能一下子抓住你的心。

  封笔抬头看了看,“我听说西藏的天空特别蓝,比我们这要蓝上好多倍,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西藏。”

  “西藏?”师说收回视线,问封笔。

  “对啊,我挺想做个驴友的。”

  “你不是想当记者么?”

  封笔嗯了一声,“可以天天跑世界各地的记者,多美啊是不是?”

  师说忍不住笑了,“原来你是这个想法,动机太不单纯了。”

  “动机不单纯没事,结果好就成。”

  嗯。的确是这个理儿。

  封笔说到兴奋处,眼睛弯弯的,很漂亮,“我突然想起一件特好笑的事儿。”

  “什么?”

  封笔笑着说:“前两天宋嘉年问我最想去哪儿,我就说西藏啊。然后他又问我为什么,我很高大上了说了两个字,然后他就喷了。”

  师说眨眨眼,“什么字?”

  封笔笑眯眯的吐出两个字:“支教。”

  “支教?”师说嘴角一抽,“怪不得他喷了。”

  “笑什么?”

  师说:“你想去支教?”

  封笔想了想,“有这个想法……不过,姑娘我还是比较向往自由。”

  师说笑了笑。

  封笔哼唧了一声,“好笑么?”

  师说点头,封笔这女孩特活泼机灵,而且幻想好动,要让她去一个地每天和钟表似的规规矩矩,还不要她命啊,“学猪叫还差不多。”

  封笔突然安静了,蹬着师说,慢悠悠的开口:“宋嘉年也是这么说的。”

  师说认真的嗯了一声,“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封笔切了一声,勾着师说的肩膀,笑的不怀好意,“你不会是喜欢……”她突地一顿,声音腔调乍变得有些怪怪的,然后师说听见她说:“韩愈。”

  师说心里突地一紧,这两个字,师说琢磨了半响才回神。

  她偏头看封笔,却见封笔正盯着前方看,她也顺着看过去,愣住,十几米外,站牌旁边的男生随意的靠着身后的广告牌,嘴里还衔着根烟。

  师说这才松了口气,差点没被吓出病来,封笔咳了一声,“韩愈旁边那女生是他女朋友么?”

  师说一看,是江瑗,女生正偏着头和男生说着什么,一笑一笑的。

  封笔哼了一声,“还挺漂亮的,这个韩愈可真是个花心的主儿,唉,怎么好看的帅哥都这么不靠谱啊。”

  师说没吭声,笑了笑,封笔叹了口气,“还是小兰有福气,遇到神探柯南了。”

  师说一愣,“小兰?”

  封笔嘿嘿笑了两声,“我最近在追《柯南》,柯南这辈子唯一最爱的就是小兰了,所以说……啊呀,我给苏莟想到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外号。”

  师说忍着笑,两人异口同声:“小兰!”

  两个女生哈哈大笑的声音蔓延到周围,仿佛十二月的天气不冷了,让人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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